网络文学有毒吗？

陈笑

    网络文学有毒，这个论断，不仅来自鄙视网络文学的国人，也来自外国友人们。据报载，美国小伙凯文•卡扎德读了半年中国网络小说后，成功戒掉毒瘾。他声称，“过去我回家后只想着吸毒，现在我回家后满脑子想的都是中国小说，它们像毒品一样让人上瘾，但至少不会伤害身体。”你看，连外国友人都这样说了，似乎网络文学等于精神毒品这个论断，已经板上钉钉了。
    确实，网络文学发展这十多年来，始终走不出低端化写作的圈圈。人物设置上性格单一、结构编排上刻意追求悬念和刺激，作品整体缺乏深度，再加上时不时爆出的抄袭风波，难怪网络文学会被冠于诸如精神鸦片、垃圾文学等等各种负面的评价头衔。不是有人戏称吗，在追剧看文圈流传着一条鄙视链，看英剧的看不上美剧，看美剧的看不上日韩偶像剧，然而，所有人都鄙视看网络文学的。
    指责网络文学是精神鸦片的观点，主要在于与注重文学性和思想性的传统文学相比，网络文学始终是以娱乐性为写作目的。为了吸引更多读者，网络写手们更多地关注对读者心理需求的满足，因此在作品的情节设置上刻意追求各种玄幻刺激的情节，让观者，尤其是价值观尚在形成当中的年轻观者欲罢不能。最简单的例子是，在阅读网络小说的过程中，读者常常将自己代入为小说主角，并随着小说主角逐步从屌丝逆袭为各种坐拥无上权力、金钱和美女人生赢家，读者们内心深处那些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欲望也得到了满足。在现代社会，压力无处不在的当下，这些网络文学给年轻读者带来的这种精神上的快感，确实跟毒品有的一拼。
    但是，轻易地断言网络文学就是精神毒品，并加以否定，也未免有些武断了。
    我们必须承认，网络文学不管有多少值得人们诟病的地方，但是说到底，仍然是一种文学形式。同其他文学一样，在本质上，网络文学也仍然是用文字来塑造人物形象，以再现作者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而网络文学被人指责为精神毒品的那些问题，其实并不是网络文学所特有的。因为要知道，那些对感官刺激的追求，以及各种狗血的逆袭剧情，也频繁出现在各种传统市井文学当中。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王朔的小说，不就是被当时的评论家们批评为庸俗不堪的低俗作品，是追求感官刺激的文学毒药吗？而反过来说，网络文学也不仅仅只有那些所谓的精神鸦片属性，很多在网络上名声大噪的作品，也是具有相当文学性和思想性的优质作品。比如，最近这两年被频频改编成各种影视剧的《鬼吹灯》和《琅琊榜》，就是在文学性上不输给当代传统文学出版物的优秀作品。再比如早期流行的网络小说《成都 今夜请将我遗忘》，就以其对社会现实的深刻而尖锐的刻画，引领了都市文学新的发展方向，等等。可见，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一样，有优秀的作品，也有滥竽充数之作，将网络文学以精神鸦片的方式进行脸谱式定义，客观地说，确实有些以偏概全了。
另外，我们要明白的是，正如鲁迅对《红楼梦》的评价：“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对于同样一本网络小说，不同的人，也能看到不同的东西。对于白天忙于工作的白领一族来说，网络文学，仅仅是消遣之物，和当年看言情武侠小说没什么不同，看完也就完了。对于终日沉湎于自我幻觉的人来说，网络小说里的各种逆袭剧情，确实像精神鸦片一样，能够满足自己对人生的种种幻想。而对于文学爱好者来说，同样一部网络小说，他的关注点可能就放在剧情的编排、结构的设置上面。所以说，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网络文学也是如此。每一部网络文学，一定有受人诟病的地方，可也有值得学习借鉴的好的一面，特别是那些饱受年轻读者欢迎的网络小说，更是有其成功之处。而将网络文学当做是意淫人生的工具之人，恰恰是将其精神鸦片属性给无限放大而看不到网络文学其他正面积极的东西了。因此，与其说精神鸦片出自网络文学，不如说读者的内心，本身就是一片鸦片的种植地。只要这片鸦片种植地没有得到根除，不要说看网络文学，即使是翻阅《三国演义》，一样能找到精神嗨点。因为《三国演义》里的刘皇叔，不也是从一个卖草鞋的草根，通过各种匪夷所思的奇遇，而逆袭为一国之君的吗？难道我们要认为《三国演义》也是精神鸦片？
    我们还要看到的是，网络文学的创作环境正在逐步得到净化。各个创作平台也已经出台了各种规章制度，并逐渐形成了以不定期抽检及关键词筛查为主要模式的巡检制度，这对于剔除网络文学过去存在的一些诸如色情暴力等等不良弊病，推动网络文学的健康发展，显然是具有建设性的作用的。而相对应的，我们必须也要认识到，读者的自我净化能力也一直在不断提高当中。那些指责网络文学是精神鸦片，将侵蚀祖国的下一代的人们，难道你们忘了当年还是学生时，沉迷的校外游戏厅，不也是被上一辈人指责为将拖垮年轻一代的精神鸦片吗？可是你们不也是茁壮成长为合格的建设者了吗？所以，永远不要低估年轻人的自我净化能力，在分清什么是幻想，什么是现实这方面，他们不比任何一代人差。
    总之，网络文学仅仅是文学与互联网相结合后的一种形式而已，所有文学该具有的基本属性，网络文学都有。而网络文学存在的问题，在市场经济社会里，其他的文学形式也或多或少地存在。对于这些问题，不要回避它，也不要夸大它，更不应该轻易地给网络文学冠以精神鸦片的结论。我们应该相信读者明辨是非的定力，也应该信任网络文学从业者们在行业自律自省方面，有足够的能力。
    让网络文学自己飞一会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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